商學教育界正處于一波動蕩之中。
近來新聞報導，哈佛商學院對大規(guī)模網(wǎng)絡免費公開課程（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，簡稱MOOC）有一番激烈的爭論。簡單介紹一下，所謂的MOOC指的是在網(wǎng)絡上提供的課程，通常對參與對象完全不設限。我先坦白，我最近也在Coursera這個平臺上為IESE商學院開了一堂MOOC。此外，我本身畢業(yè)于哈佛商學院，也曾在那里擔任教職。所以，我可不是什么中立的第三方。
然而，到目前為止對于MOOC的討論，大概都只著重在優(yōu)缺點、會不會讓大學都關門大吉，但這其實并沒有抓到重點。未來的教育必然是新舊融合后的產(chǎn)物，而不是兩者間的斗爭。
目前，哈佛商學院和沃頓商學院對于MOOC分別有不同的處理方式，正可作為相關討論失焦的例子。哈佛商學院已經(jīng)決定不采用任何一個現(xiàn)有的MOOC平臺，而是投入大筆資金，打造專屬平臺。戰(zhàn)略專家邁克兒．波特（Michael Porter）相信哈佛商學院走的是正確的路。至于創(chuàng)新專家克雷頓．克里斯汀生（Clayton Christensen）反而是贊成華頓商學院走的路，也就是讓所有核心課程全部成為MOOC。
我已經(jīng)在IESE教書超過20年了。如果問我IESE該走哪條路，就像是要在兩個老朋友之間選邊站，也是件尷尬的事。但我倒是不用做這種選擇。原因就在于，不管是哈佛商學院或是沃頓商學院，兩者走的路都并非錯誤，但也都有嚴重的缺點。
哈佛商學院的作法，是用在線平臺來鎖定一群現(xiàn)在還沒入學該校的人：MBA先修生。至于沃頓商學院的模式，根據(jù)該校研究，「似乎可以吸引到那些傳統(tǒng)商學院無法觸及的學生。」換句話說，兩所學校都是用MOOC來補充現(xiàn)有學程的不足，而不是替代現(xiàn)有的學程；這些補充課與它們的傳統(tǒng)課堂完全分立。
這讓我們想到1990年代，邦諾書店（Barnes & Noble, B&N）在亞馬遜開始在線售書之后面臨的兩難。其實，邦諾書店很快就也打造了一個在線接口，輔助它的實體書店業(yè)務。但重點來了：不論是在組織或運營上，邦諾書店的在線業(yè)務都完全獨立。換句話說，邦諾書店就是同時走兩條路，兩者之間沒有任何營運上的連結。
邦諾書店如果采用另一套戰(zhàn)略，結果一定會好得多：重新組合，而不是同時走兩條路。換句話說，也就是該將在線管理學書籍零售的業(yè)務與過去沒有搭配的實體書店網(wǎng)絡加以組合。邦諾書店一直到2000年才終于走向這個方向，但亞馬遜狂潮已然勢不可擋。
我們從邦諾書店這個先例會想到，商學院（就算是頂尖的商學院）如果只是堅守傳統(tǒng)運營模式，真的撐得下去嗎？他們說「沒問題」，但我說「問題大了」。
雙方的論點究竟為何？
正方論點：講到學習成果，MOOC的教學成果并不如傳統(tǒng)課堂教學。
反方論點：或許是如此。但光是看學習成果還太狹隘，以下列出至少三大理由。第一，這低估了其他對學生的好處，像是時間掌控的自由度。第二，如果算進成本，在線科技的競爭力遠遠大勝。第三，只看現(xiàn)在的相對情況，就是忽略了「科技改革」的重要性，在線課程未來只會愈來愈有競爭力。
正方論點：頂尖商學院并不需要擔心成本壓力。
反方論點：這里的論點要成立，前提是商學院能夠隨地所欲提高學費。然而，美國前幾名私立商學院的平均全職學生學費優(yōu)惠百分率是52%，而哈佛商學院則是56%。
正方論點：無論經(jīng)濟壓力如何，能夠得到大筆捐款的學校機構并無須改變。
反方論點：或許如此，但這些堅守傳統(tǒng)的學校，真的是為學生做了最好的選擇嗎？如果不是的話，他們其實愧對那些捐款，并未負起做為款項管理者和專業(yè)教育者的責任。這里該問的問題應該是：我們能不能做得更好？舉例來說，我們在IESE就試著把我為MOOC準備的教材和我另一堂傳統(tǒng)的全球化課程結合。
正方論點：傳統(tǒng)教學模式（特別是在哈佛商學院）講的是社會學習，不用擔心會被取代。
反方論點：哈佛商學院的傳統(tǒng)做法著重在塑造獨立思考，所以在80分鐘的課堂討論結束之后，就算帶討論的人不提出一個明確的想法也沒關系。但到了現(xiàn)在，老師、特別是年輕老師，總會在下課前再來個「重點提要」。而如果是在線課程，這也正是我們能夠、而且是應該采取的作法。
不論是MOOC、或是更廣義的在線科技作為信息傳播管道，好處都已不容否認。所以，商學院不該只是另外提出補充式的在線課程，而該大膽從核心進行實驗，透過像是合聘教職員、多位聯(lián)絡人、統(tǒng)一通報及決策系統(tǒng)等機制，讓商學院將新的在線課程計劃與其他單位緊密結合。而且，這些機制必須現(xiàn)在就準備好，而不是等到前景更清楚才動手。
而且，我們的心態(tài)也必須有所調整，不能總認為課堂上的互動就是比網(wǎng)絡互動良好，而該了解兩種方式各有什么相對的優(yōu)勢。這不會是簡單的事。葉慈曾寫道，教育不是注滿一桶水，而是要點起一把火。但是現(xiàn)在的教育方式就像是在裝水，或者說得更精確一點，是要怎樣在一定的時間內、填滿一定的節(jié)數(shù)。而要把課堂時間看做一種珍貴而稀有的資源，多加重視、小心使用，絕不該只是把它當桶子注滿就算了。
這樣的心態(tài)轉變會成真嗎？克雷頓．克里斯汀生持正面意見，他曾說過：「如果有誰能夠克服混亂，一定就是高等教育這批能力強、信念堅定的同事?！?/p>
但另一位紐約大學著名學者克雷．薛爾基（Clay Shirky）看法則相當不同：「當然，我們和唱片業(yè)比是有幾項優(yōu)勢。像是我們不那么集權，多半是非營利事業(yè)，我們雇了很多聰明人，有許多先例能參考，核心能力也正是從過去中學習。然而，就算有了這些優(yōu)勢，我們很可能最后下場還是會像那些音樂人一樣凄慘?！?/p>
我希望克里斯汀生是對的，但擔心可能其實說中的是薛爾基。